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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底打开的房门显露出外面一片狼藉,倒地的两名大汉和前世一模一样。
风吹动房门,最终将门虚掩着未关,记忆再次重合,刘力已走到她身前。
“对不起,姑娘,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快跑吧。”刘力有些语无伦次。
他颤抖着手慌乱地替桑泠松绑。
桑泠垂眸,瞧见他手背上的淤青,还带着些许划破的伤口,不知他方才在外面是如何放倒两个大汉的。
这么说,前世并非她好运,而是刘力帮助了她。
桑泠眼神复杂地看着刘力,直到她手上彻底松绑,刘力已是紧张得快哭了,却仍是急促道:“姑娘,快跑,我只能帮你到这了,是我的错,我不敢请你原谅我,你平安无事就好,快跑吧。”
桑泠嘴里的棉帕取掉,却也只是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他把她放走了,李耀回来时会如何处置他,他生存在这个村子里,依靠着李耀家的田地耕种,之后他会遭到怎样的报复。
桑泠眼眶发酸,她重重阖眼一瞬,咬了咬牙,最终只微不可闻地道了一声:“谢谢你。”
桑泠大步跑出寝屋,雨水将院中的青石地洗得发亮,瓢泼大雨冰冷无情地在瞬间将她淋湿。
她没有片刻犹豫,按照前世逃跑的路线,一路绕进一条偏僻小道,步伐极快地离开李家。
直到彻底远离那片艳红的喧嚣,桑泠心下才终是松了口气。
如同前世一样,她跑掉了,顺着山道上山,这一夜她不得停歇,但也不会再被李耀抓住。
正想着,身后那片火红的光突然颤动起来。
而后是越发急促的嘈杂声,有人在雨中大喊:“新娘跑了!把她抓回来!”
桑泠瞬间面色煞白,松缓了一刻的脚步再次急促奔跑起来。
怎么会这样。
李耀怎会这么快就发现了。
桑泠不敢犹豫,更不敢停,拼了命地在一片漆黑的雨夜中狂奔。
大雨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思,雨中的泥地湿滑,桑泠身着的喜服繁琐,她跑得极为狼狈。
身后有忽远忽近的脚步声,火光像是从未远去一般,一直紧跟在后。
桑泠跑掉了一只鞋子,丛林的断枝刺破她的脚心,不合身的喜服被她一路走一路脱到仅剩一件单薄的中衣。
她跑不动了,她快喘不上气来了。
可她不能停下,这不是上辈子发生的事,她甚至不知自己究竟能否顺利逃脱。
若是被抓回去……
她不敢想。
桑泠脚步踉跄,双腿发软,逃跑到山上,视线越发受阻,步伐更加艰难。
她一个不小心,一脚踩空跌下一个陡坡,细小的石头划破她单薄的衣衫刺破皮肤,有热稠的血液流出。
桑泠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却不敢发出痛呼声,只是重重地缓了一瞬呼吸,咬着牙再次爬起来。
全身都在疼痛,体力已是透支。
脸颊上不知是雨还是泪,她甚至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倒下,可脚下步子仍在不知疲惫地奔跑。
雨水冲刷了她手臂上的血水,冰凉的温度刺得伤口不断蔓延疼痛。
难忍,却也好在能够让她保持一些清醒。
漆黑的山林,不停歇的大雨,还有身后不知是错听还是当真存在的追赶脚步声。
恐惧和绝望不断包裹着她,耳边呼啸着风声和她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
思绪开始不清,桑泠好像看到了自己回到将军府时的场景。
她无力地躺在冰冷的床榻上,她知道自己将死,想要挣扎,想要留住即将逝去的生命,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过往的经历开始在脑海中倒放。
她看见闻野离世那一年,总一个人孤寂地坐在轮椅上,静静看着前方,没有表情,也没有话语。
桑泠担忧闻野的身体,更担忧自己往后未知的处境。
她记得,那日她问他:“闻野,你会丢下我不管吗?”
闻野没有回答,只抬头望着天,沉暗的黑眸里蕴着她读不懂看不清的情绪。
他当然无法回答。
或许那时闻野便已知自己命不久矣,连自己的生命都握不住了,又如何能管她更多。
不,或许她从未在闻野心里留下半分倒影。
下人们都说,她长得与闻野的心上人有几分相似,他待她好,便像是在对那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好。
其实桑泠并不在意这个。
闻野这一生苦楚甚多,从高处跌落尘埃里,被迫接受自己无法再参战的事实,被迫接受从上京下放江州。
连她这个并不尽责的妻子,也同样需要被迫接受。
只是此时的桑泠开始思绪不清。
她不知道,闻野离世时那份自心底里蔓上的不舍,究竟是不舍即将离自己远去的奢华生活,还是不舍这个与她夫妻五年的男人。
“找到了!在前面!快追!抓住她!”
桑泠不知自己是何时没法再快速奔跑起来了,身后忽的传来声响,急促追赶的脚步声越发靠近,连暴躁的呐喊声也已是清晰可闻。
他们追来了。
她跑不掉了。
模糊的视线里,不远处的山林中像是出现了一道晃动的身影。
步伐稳健,身姿笔挺,来人的脚步声和身后传来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像是幻觉,步步靠近,踏着雨水逆着火光。
直到那抹身影彻底在眼前清晰。
桑泠失神地停住脚步,双唇微张着却说不出话来。
身体就要倒下之时,一只有力的臂膀接住了她,大掌扶在她受伤的手臂上,刺痛令她找回些清醒来。
火光渐近,桑泠眸光颤动地抬头仰望他。
泪水决堤,情绪崩溃,却又像是找到了避风的港湾,终是安心了下来。
下一瞬,自暗色中传来凌乱躁动的脚步声。
山道在瞬间从四面八方被包围了起来。
闻野冷厉的眼眸缓缓扫过眼前追来的数名大汉。
一声冷笑,他抽动臂膀将桑泠护在了身后,淡声道:“抓起来,一个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