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七章——关家父子 (第2/2页)
这位关大将军什么时候对他如此细声细语，如此和善过！
不过此时关平脑海之中想的是什么，关羽可是丝毫不在意的，他直接看向了一旁的养子。
然后问了起来。
“这几卷竹简看过了么？”
“回将军，已经看过了....”
“那你倒是说说，为父所写的可有什么疏漏之处？”
“.....”此时关朗看着这手中的诸多章程也是一阵无语，不过最终还是仔细想了想然后才开口说道，“这一次将军给小子看得是《崇学条规》三十一条....
小子记得，在出征之前....关将军写得还是那《劝农条规》吧？”
“正是！”关羽抚须轻笑，那态度之和善，让一旁的关平都快听不下去了。
甚至关平都想问一问，什么崇学条规，什么劝农条规，这都是什么东西....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关平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小秘密，不过当他看到了这一幕之后，关平还是继续保持着沉默。
同时听着关羽继续说道。
“你说得不错，本将这段时间其实一直在想如何帮助主公在荆州立足。
虽然本将不喜欢那些世家豪族的子弟，但本将不得不说他们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
因此，本将欲在荆州发布这《劝农崇学》之书！
其中劝农二十六，崇学三十一。
若是可以，这荆州的百姓或为农为士，庶几善用其心力，俾斯土有唐虞之风，三代之治！”
关羽说完之后，整个人的神情都变得激动了起来，似乎这是他这一生最重要的事情一样....
甚至可以说，是比他在并州斩杀颜良，如今水淹曹军，大败江东还要重要的事情！
而此时那关朗在看到了关羽如此模样之后，却是直接露出来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将军....虽然末将人微言轻，但是有些话，末将觉得还是要告诉将军。
将军的想法是好的，但是将军要知道，即便是如今荆州在主公手中，将军又是如此被主公所信任。
可若是真的想要做到这些....那也不是一般的困难。
甚至会造成诸多影响。
其中缘由....想来将军是清楚的！”
关朗虽然是关羽的养子，而且关羽对关朗十分看重，可是在态度上仍然是非常尊敬。
而且开口便是一声“将军”，这一点和那关平倒是一模一样。
同时，这关朗的话语也让关羽的眉头忍不住微微皱起。
尤其是那双眼睛，看向自己养子的眼神，似乎也变得有些纠结和沉重了起来。
“你....真的这般认为？”
“将军或许并不愿意听，但末将还是觉得这样做太冒险了。
将军其实非常清楚若是这般做，会影响到谁手中的好处，即便是庞统军师也不会明着支持将军的。
或许孔明先生会点头，可也仅止于此，主公...更是不会....将军明白的！
若是将军当真不喜欢，那末将自然也就不再多说了。”
关朗是个素来谨慎的性格，也就是在关羽面前还算是有些胆魄，但是在正事上，他想来不多说任何话。
或许是年幼之时的经历让他有了如此性格，但这么多年即便是关羽如何历练他也未曾让他有丝毫的改变。
最终也导致了他在关羽膝下多年，明明地位不俗，但是却一直是不瘟不火，甚至毫无名气的原因。
但是如今当关羽真的听到了从他的口中说出来这些话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这一刻，关羽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如何评价这个样子。
谨慎...是真的非常谨慎。
才华，他也是真的很有才华。
但只可惜，一个有才华但是却过于谨慎的人，让他也是无奈了。
“罢了，竟然你如此....”关羽本想让他退下，但是突然看到了那正襟危坐，脸上没有一点变化的关平，却是再次改变了自己的口吻。
“坦之，你如何看？”
关平或许是真的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有自己的事情。
不过他刚刚也是真的在仔细听着，但是...很不幸他完全没有听懂，如今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看着面前的关羽，然后关平想都没想就直接站了起来。
“但凡将军军令所在，平绝无二话！”
“.....”
关羽看着面前的关平，双眼忍不住眨巴了眨巴，似乎是真的没想到这个儿子能够给自己说出来这么一句话。
然后那刚刚从关朗手中接过来的竹简一时间也不知道还要不要送到关平手中让他看一看。
看着那满脸坚毅之色的关平，关羽并没有半点开心，他只是看着面前的长子那叫一个无奈。
“你...这就是你的答案不成！”
看着关羽这个样子，关平就算是再愚笨也知道自己刚刚说错话了。
不过这么多年他恐怕早就已经习惯了，然后直接朝着关羽默默低下了自己的头颅，和曾经无数次面对训斥的时候一样。
完全没有半点想要说话的意思。
看到关平如此模样之后，关羽也是忍不住胸口一阵烦闷，然后最后愤怒的将手中的竹简拍在了桌岸上。
然后直接就是一声怒骂。
“给我滚，这等没有自己主意的家伙，也配做我关云长的儿子？
滚，你给我....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关平的话让关羽过于激动了，导致他直接一口老血直接就吐了出去。
紧跟着，这个勇猛的大将就直接双眼一翻，然后昏迷了过去。
这一下子，可是将那关平和关朗两个人给吓坏了，他们是真的没想到自家的这位父亲是真的说晕就晕。
如今关平也顾不上什么了，一下子就冲了过去，然后将关羽拉住朝着那下面就是一路飞奔而去。
口中同时还不断大声呼喊着“医者”....
这一刻的关平和之前面对关羽的时候，可以说得上是截然不同。
而跟在后面的关朗在见到这一幕之后，也是忍不住露出来了一个莫名的笑容....
当关羽再次清醒过来之后，时间已经是来到了数日之后了。
当关羽缓缓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身边那一脸担心之色的周仓和关平等人，关羽并未感觉到欣慰，而是直接翻身坐起。
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身体，也不在乎自己如今还在眩晕的头脑，一个翻身差点将几人吓坏了。
“将军，你要注意...”
“闭嘴！程普呢！”关羽此时已经不再多想什么自己儿子和自己手书的那些东西了。
相反，他知道自己昏迷的时间恐怕不短，因此他还记得自己还有一件事情没做呢，“那程普可还在荆州，莫要让他也给逃了才是...”
“父亲放心！”此时关平看着情绪过于激动的关羽也是赶紧将他拉住，“那程普老贼已经是被甘宁将军斩杀了。
当初父亲昏迷之后，我等害怕军中生乱，荆州动荡，便不敢告知外人，只能通知诸如甘宁将军等几位大将。
同时传信给了主公，让主公做好回军的准备....
不过....”
关平再说到这里的时候脸色有些尴尬，这也让关羽的眉头直接紧锁了起来。
“不过什么，说！”
“回将军，不过那甘宁将军...甘宁将军说军中不可一日无主，若是等主公回军就耽误了太多的事情了。
因此他便立刻以陛下的命令私信传给我等。
然后以将军回襄阳主持大事为由传出消息，同时自己接管了荆州的兵权。
我等是不想如此的，但是一来那甘宁将军传出来了陛下的命令，二来有徐晃吴班和吴兰等人虎视眈眈，我等不想让大好局面毁于一旦。
当然，最重要的是主公也收到了密信，最终也未曾立刻回军。
这样我等才算是勉强同意，但是却不肯接受任何多余的指挥.....
之后那甘宁下令以大军先行，让别驾马良先生照料于禁等曹氏降兵，以冯习张南两人继续驻守沙羡，以高翔将军驻守夏口镇守江夏郡内外。
另外以陛下的命令调动张燕等交州兵马协防，联合李严与赵融还有徐晃等几位将军合力绞杀程普所部。
半日前传来了消息，程普老贼已经被甘宁将军射杀，麾下的兵马也被我等招降或剿灭，并未让他们逃脱....”
关平说完之后就已经半跪在了地上，他知道如今这件事情可是不太正常的。
说句不当说的，那甘宁可和他们不是一路，虽然有刘备的漠视，而且他们还没有失去兵马的控制。
可若是以关羽的性格，这恐怕会认为是耻辱，关平甚至已经做好了接受重罚的准备。
但是让关平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这关羽并没有多么生气，相反...他竟然笑了！
“唔...兴霸果然有名将之姿！”关羽听到了这些话之后也是忍不住连连点头，同时勉强将自己的心放了下来，如今的关羽已经和之前大不一样了。
甚至在说完之后，他还直接朝着周围看了过去，“如今兴霸何在，关某要为他庆贺！”
“....”
关羽刚刚说完这句话，就看到了自己身边的这几个人脸色都变得沉默了起来，甚至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这一刻，关羽的心中顿时出现了一些不好的想法。
“尔等这是做什么，那甘兴霸呢！
难不成他也知道趁着老夫昏迷他抢夺了老夫的兵权，所以有愧老夫？
放心，老夫当年也曾跟随陛下，倒也不至于为了这件事情生气。
老夫知道尔等的忠诚，那兴霸....说吧，兴霸如何了....”
其实在看到众人这般模样之后，关羽的心里似乎就已经有了几分想法。
只是，他自己还不愿意相信罢了.....
“....将军...”周仓看到关羽再次怒急之后，也是忍不住赶紧将其拉住，想要开口安抚，可最后看着那双眼睛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着众人的沉默，关羽心中的那一抹不安就更加的浓重了。
“坦之，你说！”关羽最终还是看向了自己的儿子，“兴霸到底如何了，他在哪里！”
“....”关平看着自己的父亲，最终还是忍不住跪在了他的面前，“据甘宁将军麾下的将士们所说的消息....
那甘宁将军之前本就身体十分不适，是要在巴郡修养的。
结果因为此战强行出击，连番征战又有损伤...
之前水战之中接连与蒋钦周泰两人厮杀，最终虽然和高翔将军...”
“你就告诉我，兴霸如何了！”关羽看着说了半天都没说到重点的儿子，已经忍不住将他一脚踹翻在地了。
“...甘宁将军在处理完所有军务之后...便坚持不住病故了！”关平咬牙开口说道，“临终之时口吐鲜血，药石难入。
兴霸将军在去世之前已经给陛下书信一封。
同时将军中事物再次转交李严，确定其...其稳住军中之后，这才病逝...”
这一刻，关羽的人直接愣在了当场，他和甘宁算不上是什么至交好友。
但是当年在荆州，在并州，他们也都是并肩作战，而且两个人性格都是一样的倨傲。
他们明着互相看不顺眼，暗中确实各自佩服对方，也一直说他们算是半个朋友，常年都有书信来往...
否则甘宁也不会在荆州如此放肆的厮杀纵横的。
但是今日，当关羽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虽然他知道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可今日他终归还是直接愣在了原地。
“混账！”关羽反应过来之后，再次一脚踹翻关平，眼神之中充满了愤怒，“尔等为何不肯立刻告知关某！”
看着满是愤怒之色的关羽，一群人除了低头沉默之外他们什么都说不出来。
甚至不敢告诉关羽，他的日子...恐怕也不长了...
建安二十四年还有建安二十五年，荆州连发数场大水，死伤之惨重让人咋舌，无论是军中将校兵士，还是那民间的百姓，都是损失过半...
大量的伤亡换来的就是荆州在建安二十五年冬天爆发了一场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大疫。
这一次瘟疫直接让本就糜烂的荆州再次雪上加霜，即便是许多征战多年未曾死在战场上的老将都没能躲过去...
关羽麾下在大将甘宁病故之后，别督赵累，主簿王甫等人也先后病重，并在医者的摇头叹息之中走向了末路。
同时军中将校更是折损严重，他们最后没有倒在那战场的血泊之中，而是死在了病榻之上。
这对于他们来说，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除了关羽麾下，那江东同样是非常不好过的。
就连那好不容易逃窜回到江东的徐盛也直接躺下，麾下将士更是接连病倒...
而关羽也感觉自己的身体越发的沉重，再数次逼问之后，医者也终于说了实话。
“将军厮杀多年，每一次都是浴血奋战，这勇则勇矣，对身体的损耗也是太大了。
尤其是这一场死战，将军毕竟不再年轻了....”
当关羽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他便知道自己的时日着实不多了，也终于明白为何关平和周仓等人对自己的态度为何如此古怪了。
“啊...”关羽出乎预料的没有暴怒，没有震惊，只是非常平淡地看向了面前的医者，非常平淡地询问了一句话，“关某...还有多久？”
“长...长则一年，短则半年...若是将军也染上了瘟疫...”
“那便药石无救了是么？”
关羽只是轻笑一声，然后便让他退了出去，同时看向了手中的信帛，那是他的兄长，如今正在攻打豫州的大汉皇叔刘备给他的。
在信里面，刘备极力夸奖他此战之勇猛，然后对其千叮咛万嘱咐，日后万万不可再如此冲杀莽撞下去了。
这种冲阵之事，断然不可再有下一次了。
这里面的无数话语全都表明了一句话，那就是告诉关羽，这一次的事情他很感激关羽能够力挽狂澜。
但是如果说这种事情要将关羽变成如此伤痕累累，甚至是姓名堪忧的模样。
那他宁可不要。
刘备不是在胡说八道，也不是在关羽已经到了末路之时故意给他说的什么贴己话。
关羽已经非常清楚了，在医者发现他的身体已经彻底坚持不住的时候，关平和周仓两人就立刻将这医者控制住了。
同时严令周围的人不许泄露半分，同时将他们也一同控制住。
这是为了防止关羽出现问题的消息外露，导致了荆州出现动荡，让如今本就风雨飘摇的荆州彻底乱成了一团的....
而刘备，对此自然是一无所知，在战报之中他知道的就是关羽这一战身受重伤，同时斩杀收降曹氏和江东数不清的大将和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