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四章 死局(中) (第2/2页)
幸好这一带溪流遍布。卫士们纷纷下马,卫士长从背囊里掏出肉干递给张芳,有人开始在林边清理夜宿的场地,有的拾柴,其余的人接过同伴的马缰,一并牵去溪里饮马。摔倒马匹的主人一瘸一拐地摘了头盔去打水,再忍着痛,将装满清澈溪水的头盔端到爱驹口边——他们对战马的爱惜程度远比对军中同袍好得多。
就着篝火简单吃了些东西,大家给马松了肚带,但都没有卸下马鞍,只是下好了马绊叫它们自己在附近吃草,人则都没有卸甲,找个舒适些的地方歪下,不一刻,有鼾声响起。清冷的月光洒下来的时候,除了第一轮值夜的两人,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
过了大约半个多时辰,两名哨兵也扛不过强烈袭来的困意,叫醒了另两人接岗,转眼间倒在地上沉沉睡去。一个换班者迷迷糊糊地起身,觉得篝火的光亮有些刺眼,于是抬手挡着眼睛,向外走了几步解开裤带放尿,突然脚下一个踉跄,像被什么绊了下,一头栽倒。另一人也还在迷瞪,问了句什么刚刚想要站起,一支竹箭无声地飞来正中咽喉。卫士双手徒劳地伸向中箭处,喉咙里轻轻咕哝了两声,身子一歪,也倒下了。
睡梦中的张芳被人狠狠地一脚踹在脸上,“啪”的一声,鼻骨折了。在篝火的光亮里,满脸是血的张大帅恐惧万状地见到一位老熟人——不久前被自己净身出户的雄所则溪的老土目,思定洲!再扭脸看看自己的亲卫,颈上都有雪亮的苗刀架着,有几个试图挣扎的,全部被毫不留情地当场格杀。
第二日的下午,思定洲领着百多族人走进了火灼堡的堡门,张芳等人则被拴成一串,踉踉跄跄地走在队伍中间。
火灼堡是安位的老巢。咱们以前说过,安位是曾为大明立下大功的水西宣慰使安尧臣之子,因交不起汉官们索要的好处费,一直没敢袭职,安邦彦则是他的亲叔叔。
明面上来说,安邦彦与奢崇明一起公然扯旗造反,安位并没有参与其中——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安氏家族内部的自保之策:奢安两家只不过是被汉官们逼得忍无可忍,谁也没真想推翻什么大明帝国,最大的奢望不过就是争取个宽松一点的自治权,汉官们别往死里欺负人就行。不过,与庞大的帝国相比,西南一隅的小小土司微不足道,若是成功固然皆大欢喜,万一失败,安家正朔毕竟置身事外,总能留下一支香火,不至于全族尽灭。就在前不久王尔善屯师大方时,安位还派人来请降,一方面重申自己并没有参与叛乱的坚定立场,同时还为叔父说情:只要王大人答允宽恕,小安子愿意说服叔父将奢崇明父子擒来响应王师!
当然,他的请求被满腔正气又踌躇满志的王大人一口拒绝:奢逆固然不赦,安逆亦须伏法,所有参与叛乱的逆贼都必须接受朝廷的雷霆之怒!当然,如果确有悔过之意,朝廷也会宽大为怀,比如说,把千刀万剐改判个腰斩或斩立决什么的。
安位的使者悻悻而去。
正是因此,张芳被带入火灼堡时心里又升起一丝侥幸:王尔善已经死了,现在自己官最大!只要见到安位,以全军最高统帅的身份许之以厚报……好吧,小蛮子提啥条件都可以答应——只要能放了自己就行啊!
然而张芳并没有见到安位。整个火灼堡几乎都是空的,除了头日墙头上望见的那几十个苗兵,堡里就全是老幼妇孺了。
思定洲在火灼堡歇了一夜,第二天又押着张芳一行上路。在这日的午间,张芳终于见到了最不想见到的人:安邦彦。
其实,安位一直在火灼堡里,只不过深居简出罢了。然而,弱小归弱小,火灼堡少说也该有几千苗兵——这些人到哪里去了呢?
此刻,火灼堡的苗兵正在回来的路上——带着解忠仁副帅的首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