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卖”官 (第1/2页)
“不上学,你想怎么做?”文聪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小孩,就是骨头上简单蒙了一张皮,由于长时间的营养不良,脑袋显得异常的大。
“上学要花钱,买书要花钱,吃饭也要花钱,不上学我爷就能把这钱给省下来,能换好多东西。”栓子眼神坚定,紧攥着拳头:“我只想赚钱,赚更多的钱给我爷治病,赚更多的钱让我爷能过得好一点,让他也尝尝洋烟!”
文聪摇摇头,继续劝道:“先生的学校,不用花钱,你的担心是无用的。”
栓子脸色一滞,随即给自己打气道:“不花钱也不能挣钱,学校再好,我也不上……”
还没等他把这话给说完,大爷突然从后面过来,本来想像往常一样,伸出巴掌就要往自己孙子后脑勺上招呼,但突然想到要让孙子念书,打坏脑袋那可不行。
但听到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想把这口气给忍下去,显然他也做不到,干脆朝着栓子屁股就是一脚。
“小兔崽子反了天了?我还能活几天,用得着你给我铺路,再说你毛都没长齐,出去能挣几个钱,得亏是在程先生眼皮底下,搁外头人家能把你吃的毛都不剩,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栓子从地上爬起来,没顾上拍身上的土,回头看到是自己爷爷来了,脸上立马一喜,可在听到对方说的话后,又有些高兴起来,但不敢跟他直接对着干:“爷,你怎么来了。”
终归是自己的孙子,打在身上疼在心里,大爷走过去给孙子拍拍土,可惜嘴里依旧不客气道:“咋啦,不兴我过来,这学校门开着,程先生可没说只许学生进来,不许家长进来,再不来,我还不知道你瞒着我要有着打算。”
栓子低着头看着脚尖,不敢直视他的爷爷:“我知道你把我送来不容易,可我就是想多给家里帮些忙,让你不用这么累了,你夜里起来咳嗽,我都听着嘞,该吃药了。”
大爷两眼睁得溜圆,照着栓子后背又是一巴掌:“明知道咱家这么好的条件,为什么不好好珍惜程先生给的机会,好好读书。咱们这种人,除了读书,没有别的出路。我不想你以后跟你爹一样,死了连个老坟都没有!”
说完这话,没给栓子反应的时间,直接拎着孙子给身边的文聪鞠了一躬,脸上带着农民特有的局促:“小先生,我不知道您具体是教什么的,但见过的世面一定比我强,比我这孙子不知道要强多少倍。
像我们这一辈儿人,说句不好听的,要不是有这么一场洪水,把我们冲得这么远,我这一辈子都在我们王家坝打转,出过最远的门还得是我们集上,我不想我们那栓子也跟我们一样,祖祖辈辈跟黄坷垃打交道。
今天带着这个不成器的小子给您鞠上一躬,以后就托付给您了,该打打,该骂骂,我这当爷的绝对不说二话,就一个要求,让他出去别回来就行!”
栓子从他爷爷的怀抱中挣脱,倔强道:“爷,你给外人说这个干嘛,有啥事咱们回家再说不行吗?”
“家?王家坝都被大水给漫了,咱哪还有什么家,就那个草棚子算什么家,你要是心里还有我这个当爷的,就在这好好学,好好上,不为别的,就为给你死去的爹娘争口气!”说罢,大爷头也不回地离开。
到了学校门口,大爷身子突然一顿,回过头来又看看自己的孙子,犹豫再三,终于张嘴说道:
“好好吃饭,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
栓子的眼眶瞬间涌出泪水,本能地想冲过去,可碰到大爷严厉的目光,让他不敢把脚迈出去,只能在嘴边哭喊:“爷……”
这一幕恰巧被不远处土丘上的程诺等人看到,很受触动。
将铁锹插在土里,陶行知感慨道:“这小子虽然混了点,但总算是有情有义,好好引导一下,说不定未来能成大才。”
程诺自顾自刨着土,头上冒着汗:“他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虽然父母双亡,但还有个爷爷在,换做咱们学校别的学生,都是实打实的孤儿,家里就剩一个。”
感慨完毕,陶行知朝双手间也啐了口吐沫来增加摩擦力,埋头干活道:“都是苦出身,现在不懂他爷的心思,长大了总会有懂的那天。不过话说回来,文聪这么小的年纪,就去学校帮忙,你不担心揠苗助长?”
程诺乐呵呵道:“那孩子跟学生们一样,都是父母双亡逃难过来的,一路没少吃苦,当初我刚到北京就碰上他们兄妹俩,跟我有些缘分,后来就把他们给收留了。中间一直想帮我忙,但我念他们年纪小,就没让他们多掺和。
正好赶上咱们接收难民办学校,面对的都是一些小孩子,他们又起了帮忙的小心思,我想着孩子间的沟通要比大人来得容易,便答应了他们的请求。别看文聪平日里比狗蛋儿他们话少,但做事严谨多了。”
陶行知乐呵呵道:“看得出来,不过要我说啊,与其说他是严谨,倒不如说他身上潜在着一股狠劲。”
“狠劲?这我怎么没看出来?”程诺把土翻上来后,停下手中的活说道:“凭刚才他对小孩儿那样子,看出来的吗?”
陶行知把土堆拍瓷实,防止碎土重新落下:“我说的可不是对别人狠,而是对自己狠,这样的人未来更不容小觑,不过狠的有点过头了,我都害怕后面他钻牛角尖,走了歪路。”
程诺摇摇头笑道:“这一点我看不用担心,他的妹妹文慧可一直都在他身边,有着这块软肉在,那他就还是一个人,而不是块机器。”
陶行知笑笑,重新翻起土:“那可能是我多虑了。”
程诺拿起水囊喝了口水,笑道:“不过话说回来,除了建学校,我看后面还有别的安排,像是修路,建医院,办礼堂什么的。”
“这是谁把消息传出去了,我可记得告诉的人不多啊。”陶行知把身子支在铁锹上,好奇道。
“谁告诉我的这个不重要,只要当地的百姓子女能上得起学就行,不要忘了咱们的主要任务。”程诺喝完水用胳膊在嘴上一抹,就把水囊递给陶行知:“相较于传统教育,新式教育费用反而偏高。
虽然咱们这所小学在筹备当初,是为了给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准备的,但后来想到这类孩子终究只占农村的一部分,便扩大入学指标。可这并不意味着咱们就能利用这个机会,去这些家长们身上赚取高额学费。”
陶行知接过水囊喝了一口,脸上略带回忆:“从前寒士读书,无所谓学费,且书院膏火,尚可略资以津贴家用。如今举学中田产,悉数归学堂,而学生无论贫富,一律取费,且膳宿有费,购书有费,其数且过于学费。
即便是千金之家,亦是吃紧,所以入学者寥寥无几,与兴办教育目的相悖。既然咱们科学院办了学校,就不会走他们的老路,有我们自己的打算。”
程诺对这种现象忧心忡忡:“学校的设置既偏于都市,学费的征取,更使中等以下社会人家无力送他的子女就学。科举废,学校兴,这不免带有多少贵族教育的意味,这倒是科举时代想不到的。”
新式教育的推广,初等学堂教育尚难普及,高等教育更令平民望而兴叹。
在竺可桢担任浙江大学校长时,也曾发出感叹,说今日高等教育,几乎全为中等阶级以上子弟所独享。中人之产,供给子弟毕业高中已甚艰辛,至于大学学生,每年非三四百元,不敷应用。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