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章 分崩离析(3000) (第2/2页)
果然,萧纪称帝不久,萧纶也照猫画虎,在湘州州治长沙称帝,设立百官。
江南的局势变化,看得高澄直呼过瘾。
昭德五年元日,出城往邙山祭拜贺六浑的小高王还不忘把这事告知父亲,同时感慨贺六浑无福瞧见瑶光寺如今的风景。
就小高王这孝顺劲,时不时要告祭亡父,怎么可能真把贺六浑葬在玉璧城下,来来往往多麻烦。
高澄干脆以建康萧纲为东梁,浔阳萧绎为西梁,长沙萧纶为北梁,番禺萧纪为南梁,以区分这南朝四梁。
在北齐碍于盟约,暂时不能吞并江南的当口,没有了外敌威胁,这萧梁果然分崩离析。
齐主高澄拜祭贺六浑,说的大多是喜事。
而建康城外,萧纲拜祭萧衍,则是真真切切的哭庙。
要说萧纲对萧衍没有埋怨,那都是自欺欺人,萧衍只顾自己,给他留下一副烂摊子,几个兄弟各镇一方,俱是强藩,为今日国家分裂埋下祸根。
萧纲在萧衍庙中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着自己的艰辛,他也不想对高澄卑躬屈膝,按辈分,萧纲还是老丈人呢。
但形势比人强,若不曲意侍奉,三万齐军分别在东梁京畿地区,自己这天子之位根本就坐不安稳,可谁又能谅解自己的难处。
如今江南人人都唾弃他为儿皇帝,早知道当上天子是这般局面等着他,萧纲恨不得萧衍复生,自己再当二十年太子也好过这般窝囊。
萧纲哭庙的时候,东梁大将吴明彻也面临着艰难的抉择。
吴明彻到今天也忘不了数月前自己被唤出城,与北齐天子的一次秘密会面。
北齐天子是个很和善的人,他见面第一句话就给吴明彻留下了深刻印象:
‘无需在意那些俗礼,我知道你们江南之人大多称我为高贼、北虏、鲜卑儿,我重新与你介绍下,我姓高,名澄,字子惠,出身渤海高氏,亡父虽与北镇鲜卑为伍,但确实是个汉人。’
北齐天子很在意自己的汉人身份,这是吴明彻过往不曾接触到的事情。
当吴明彻还震惊在自己被高澄秘密接见的时候,高澄又问了他一个问题: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自前晋永嘉之乱以来,华夏分裂二百四十年,期间南北对峙,战乱不休,固然有许多人物彪炳史册,但黎民久经战乱之苦,却无人问津。
‘我听闻吴将军曾破家救助邻里,想来也有一份仁心,不知愿意与我这个北地汉儿一起终结这个乱世,让南北之民合为一家,再不受兵灾之苦。’
吴明彻一时心乱如麻,而那位北齐天子却宽和笑道:
‘时间有的是,吴将军无需着急答复。’
这段时间以来,吴明彻终日心神不宁,以他的智慧,当然知道顺势在暗中投靠北齐,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宗族,都有莫大的好处,毕竟有识之士都清楚,萧梁此前屡战屡败,先后丢失淮南、江汉,如今四分五裂,更难以与高齐争锋。
但就是拐不过心里那道弯,正如高澄所言,南北分立二百四十年,许多事情已经习惯了,比如仇视北方蛮夷政权,哪怕高澄强调自己的汉人身份,也让吴明彻一时难以适从。
只是变故就发生在昭德五年的元日,傍晚吴明彻回到府中,收到了一封密信。
信中是高澄对他的元日慰问,并附上一首汉魏时期的乐府诗:
“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
道逢乡里人:‘家中有阿谁?’
‘遥看是君家,松柏冢累累。’
兔从狗窦入,雉从梁上飞。
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
春谷持作飰,采葵持作羹。
羹饭一时熟,不知贻阿谁。
出门东向看,泪落沾我衣。”
诗后还有高澄的感慨:
‘此诗虽是汉魏旧作,可又何尝不是过往二百四十年,无数戍卒的真实写真,亡父出身贫苦,若非因缘际会,澄亦不过是其中一人,遂有终结乱世之志,合同南北之心,使百姓不受征召之辛苦,使黎庶得享团聚之欢颜,二百多年的乱世,该结束了!’
吴明彻当然知道这封信不可能是从洛阳发出,应该是高澄离开江南时,留给了段韶,让他在元日里送给自己。
可这份心意,吴明彻着实感受到了。
看罢全信,早已屏退奴婢的吴明彻对信使诚挚道:
“烦请转告陛下,明彻承蒙厚爱,感激涕零,愿为犬马,以侍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