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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二章 夏侯玄秘密东行、司马懿谋除王凌

  第二百七十二章 夏侯玄秘密东行、司马懿谋除王凌 (第2/2页)
  
  夏侯玄一边替毌丘俭拍打着脊背,一边说道:
  
  “此事是身在洛阳的王公渊说的,王司空特意遣了麾下的舍人劳精递给公渊兄的亲笔信,王司空难道会和儿子开玩笑么,我料此事瞒不了司马家太久,如若王司空出了事,朝堂的局势就会更加失衡,所以我这才悄悄东行,希望能够劝阻王司空,希望他可以就此罢手,并消除证据,届时说不定还可以保住宗族身家性命!”
  
  毌丘俭听了这话,虽然心惊,但身为名将的他很快便恢复了冷静:
  
  “泰初,我本想留你欢会两日再走,但此事事关重大,恐怕你吃罢了饭就得立即赶路,我将‘白玉虎’赠你,我这匹马白日间可行千二百里,夜行至少也有八百里之速,我不常乘用此马,旁人不会察觉与我有关!”
  
  夏侯玄抓着毌丘俭的臂膀晃了晃,感激的朝他拱了拱手:
  
  “兄弟,如此,就多谢你了,我已吃饱了,事不宜迟,我这就赶快上路吧,你不必相送,你待会安排人将马匹牵到城东郊,我自去取,免得旁人起疑走漏消息!”
  
  “泰初,我知道了,你务必要万事小心!”
  
  毌丘俭此刻满眼皆是担忧之色,夏侯玄即将出门之际,忽地想起了什么,转头又道:
  
  “仲恭,你记住,无论此次扬州发生了任何事情,你务必都不要冲动,如今司马家虽然有夺权之心,但朝中郭太后和陛下尚在,地方贸然起兵,势必会被安一个叛臣之名,于江山社稷无济于事不说,徒然搅得天下不宁,枉送性命!”
  
  毌丘俭听了夏侯玄的话,深以为然,他重重的点了点头:
  
  “泰初,你的话我记下了,此一行,多多保重,我盼着和你再会!”
  
  兄弟两人依依惜别后,夏侯玄披好斗篷火速便出了镇南府。他赶到东郊片刻后,镇南府的士兵便牵来了‘白玉虎’,带着虎豹玄铁面具、身披黑色斗篷的夏侯玄翻身上了‘白玉虎’,撒开缰绳,那马立时便如同一道流星一般飞了出去,虽然踏雪顶风,但却不见半点滞碍,夏侯玄不禁赞叹道:
  
  “好一匹‘白玉虎’,真是万中无一的良马!”
  
  风雪之中,东郊丛林之内,冒着风雪砍伐柴薪的樵夫豁然间便看到了一阵黑白相间的风刮了过去,好似一团文王八卦阴阳鱼飞了过去一般,他揉了揉眼睛,不禁喃喃道:
  
  “真是见了鬼了,莫非是神鬼飞了过去!”
  
  他根本不会想到,那阵风正是一袭黑色斗篷、带着玄铁豹面,乘着‘白玉虎’奔腾而过的夏侯玄。
  
  ——————————————
  
  自许昌到扬州,千余里风雪路程,日夜兼程的夏侯玄仅仅只用不到六天便到了!
  
  到扬州寿春城的第一日,夏侯玄便急忙去找了好友镇东将军、扬州刺史诸葛诞。
  
  这一日,休沐的诸葛诞正在镇东府寓所之中陪着妻子仲长琴和二女儿诸葛兰。
  
  已经到了饭点,仲长琴听诸葛诞前两日念叨着说想吃她亲手做的炙肉丸,于是便去厨房忙活了。
  
  诸葛兰此刻望着天上的云发着呆:
  
  “爹爹,四弟他身在洛阳,咱们好长时间没见过他了......”
  
  “怎么,兰儿想弟弟了?”
  
  诸葛诞此刻正在院内挥舞着他的双铁鞭,铁鞭裹挟而起的呼呼劲风将远处晾衣杆上的衣服挂的不住晃动。
  
  近日政务繁忙,他都没有时间练功,今天难得休沐放假,他便立即抽空练起了双鞭。
  
  “爹答应你,等爹下次回朝廷述职,便带你一起去洛阳!”
  
  想起他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儿子诸葛靓,诸葛诞的脸上不由的挂上了一丝笑容,他也有些想念儿子了。
  
  听说那小子整日和司马府的长孙司马炎混在一块,两人的交情极好,在诸葛诞看来,这也算是件好事,自己和司马师结交,不也正是为了诸葛家族能够长盛不衰么?
  
  就在诸葛诞出神之际,一道黑影窜入了庭院,诸葛兰看不清来人的身形样貌,只觉得来人像是一团旋风,顿时吓得大叫了起来:
  
  “爹爹,小心!”
  
  诸葛诞功力不俗,立即便有了反应,他不等来人落地,一个翻身飞到兵器架旁边,左手一鞭便将一杆长槊砸向了来人!
  
  那黑衣人眼疾手快,竟一把便抓住了裹挟着劲风飞来的浑铁长槊!
  
  诸葛诞见来了个对手,心中反倒感到一阵兴奋,他将双鞭当的对撞了一下,崩出了不少火星:
  
  “来的好!!”
  
  只见来人身在半空,不等落地,便反手朝着诸葛诞一槊刺了过来,诸葛诞和夏侯曹两家关系匪浅,只一眼便认出来人的功法正是夏侯曹氏的家传武艺,只不过这一招凌空飞刺的招数应该是一招剑法才对,但来人却能以长槊使出剑法,兼有长兵的浑厚气势和剑法的灵巧,实在是不可小觑。
  
  诸葛诞见对方这一招来势凶猛,急忙挥起左右双鞭,拧身狠狠的砸向了长槊,‘当’的一声,两人虎口皆是一阵酸麻,心中都不由得赞叹起了对方。
  
  “在下未闻淮南有阁下这样的夏侯曹氏高手,夏侯仲容是阁下的什么人?”
  
  诸葛诞口中的夏侯仲容,名叫夏侯庄,表字仲容,乃是本朝夏侯氏第一名将夏侯渊的孙儿,故兖州刺史夏侯威的次子,太常夏侯玄的族兄弟。现如今淮南一带的夏侯曹宗室,除了楚王曹彪之外,便只有这个夏侯庄了。
  
  来人闻言,将长槊噌的一声放回了兵器架,然后取下了脸上的玄铁豹面,哈哈大笑了起来。
  
  诸葛诞定睛一看,来人以一顶素色玉冠束着一头花白长发,眉似剑锋斜飞,目如朗星之光,两鬓长髯宛若凤凰尾翼一般随风飘舞,飘飘然若有神仙气概,正是自己阔别多年的挚友夏侯玄,诸葛诞哈哈大笑,激动的‘嗵嗵’两声扔下了手中的左右双鞭,地上的青石地砖登时被砸的破碎。
  
  “泰初,多年不见,你的功夫竟这么俊了!”
  
  “公休大哥还是和以前一样龙精虎猛啊!”
  
  兄弟二人四手紧握,正打算,好好叙旧畅谈一番,却见镇东府的一名家将急匆匆的来到了后院:
  
  “老爷,京中来了司马府的人,说是有要事与您商议,此刻已经到外堂候着了!”
  
  夏侯玄和诸葛诞二人听了这话,登时手脚一阵冰凉,心中也不禁栗六了起来,诸葛诞心思灵活,登时便想道:泰初被召回京城,此来淮南又带着铁面身着便装,定是秘密出京,莫非泰初此来,已经被司马家的人发现了行踪?
  
  联想到前段时间他的上司王凌王彦云的过激行径后,诸葛诞的心中更加的忐忑。
  
  泰初此来究竟是为了何事?司马家忽然来人,究竟是为了王彦云,还是为了泰初?
  
  惊疑了一阵后,诸葛诞决定先让泰初到后花园中潜藏一会,等自己见过了司马府的人后再做决定。
  
  诸葛诞换了身官袍,擦了擦汗,洗了把脸,叫诸葛兰先去后堂帮母亲准备饭菜,自己则命下人带着两盒珍贵珠宝来到了外堂会客。
  
  诸葛诞一进前院正堂,司马府派来的使者便满脸堆笑的朝着他拱手道起了贺:
  
  “诸葛使君,恭喜、恭喜呀!”
  
  诸葛诞虽然一头雾水,不明白来人道的什么喜,言的什么贺,但心中总算是落了块大石头,看来此人并不是为了王彦云贺泰初而来。
  
  诸葛诞回过神来,立即命下人将那盖着红绸的宝物递了上去,然后回礼拱手道:
  
  “您一路辛苦了,这是诞的一点小小心意,诞已命人准备酒宴为您接风,诞先在弊舍陪您喝会茶......却不知,在下有何喜事,要您专程前来道贺?”
  
  那人打开盖子看了一眼诸葛诞送来的宝物,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喝了一口香茶,哈哈大笑了起来:
  
  “诸葛使君,你有所不知啊,此番在下前来,正是受司马太傅所托,前来提亲的,司马太傅的第三子司马子将,才武过人,正当婚配,太傅又闻诸葛使君第二女尚未出阁,故托在下前来,想同您结为亲家,这可不是天大的喜事吗!”
  
  诸葛诞听了来人的话后,瞳孔一阵收缩,心中顿时一阵狂跳。
  
  自己和司马师结交,放任儿子诸葛靓和司马炎玩耍,自然都是为了家族前途和身家性命考虑,可如若真与司马家联了姻,那自己就算是彻彻底底和司马家绑在一条船上了。
  
  他心知好友夏侯玄、毌丘俭皆心存魏室,自己又何尝想帮司马家做谋朝篡位的事?
  
  念及此处,诸葛诞心想,不如待会以此事询问一下泰初的意见,然后再做决定,于是笑着对来人说:
  
  “您此番旅途劳顿,不如先休息两日,待我与家人商议一番,然后再给您答复如何?”
  
  那使者听了这话后,原本笑得眯成一条缝的双眼顿时睁了开来,他此刻一改先前的憨态,目光炯炯的看着对自己还算热情的诸葛诞,说出了一句让诸葛诞毛骨悚然的话:
  
  “诸葛使君,看在您为人豪侠仗义,待我热情的份上,我不妨给您透个底,您难道真的以为这是一次简单的联姻吗?如若司马公知道了您今日的犹豫,您觉得,会发生什么事呢?”
  
  那使者也深知自己办不好这趟差事的后果,所以干脆明晃晃的倒逼了一把诸葛诞。
  
  那使者这番话一出口,诸葛诞整个人顿时就宛若木雕泥塑一般定住了,他的脑海中瞬间就浮现出了辽东的京观、东市那条被曹爽兄弟党羽三族鲜血所染红的阳渠水。
  
  过了片刻后,诸葛诞终于还是妥协了下来,他立即换了一副喜笑颜开的表情,欣喜的朝着来人行礼:
  
  “此事当然没有问题,我诸葛诞能高攀司马公门墙,实在是三生有幸啊,还要劳烦您替在下在司马公面前美言几句啊,如若亲事顺利办成,在下另有重谢!”
  
  那人再次热情灿烂的笑了起来:
  
  “诸葛使君果然是聪明人啊,在下再向您道喜了!”
  
  诸葛诞陪着使者用完酒宴,回到府上时,已经是下午未时了,仲长琴将炙丸子做好以后,先让诸葛兰往后园送了一份,而后便一直在等着诸葛诞。
  
  诸葛诞醉醺醺的回到镇东府后,看着辛辛苦苦亲自下厨等着自己回家吃饭的妻子、和聪明可爱的女儿,以及桌上热了好几遍的炙丸子,心中忽然感到一阵莫名难过。
  
  他一边狼吞虎咽的吃着妻子亲手做的丸子,一边偷偷将心中的泪水咽到了肚子里。
  
  他不清楚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得起泰初、仲恭他们,他更不知道将女儿嫁入司马家这个决定,究竟正不正确。
  
  自己甚至都没来得及和妻子女儿商量一下。
  
  仲长琴看着狼吞虎咽一言不发的丈夫,知道他肯定是有心事,但她知道诸葛诞肯定急着去见后园的夏侯玄,所以并没有选择在此刻开口。
  
  诸葛诞吃完饭后,满眼温柔的看了一眼妻子和他的爱女,说出了一句让仲长琴和诸葛兰一头雾水的话:
  
  “长琴,你放心,为夫无论如何,也会想办法保护好你和几个孩子!”
  
  仲长琴听了这话后,心中感动的同时,也产生了一丝不祥的预感,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夫君,听说你见了洛阳司马府来的人,可是出什么事了?”
  
  诸葛诞抓着妻子的手,用自信的笑容回复妻子道:
  
  “你放心,不会有什么事的!”
  
  说完,诸葛诞便立即去了后园,一直站桩练习家传功法的夏侯玄并没有因等待而感到焦急或无聊。
  
  夏侯玄见诸葛诞已回,
  
  “公休,我此来是想告诉你,王司空想要谋立楚王曹彪的事!”
  
  诸葛诞闻言,心中大惊,他前段时间虽然知晓王凌因高平陵政变大发雷霆的事,但王凌究竟有何图谋,他并不知晓,此时此刻,这话从远在洛阳的夏侯玄口中说出,更让他感到惊骇无比。
  
  以司马家消息之灵通,此事只怕瞒不了太久。
  
  诸葛诞沉思了片刻后,询问夏侯玄道:
  
  “泰初,依你之见,咱们应该如何自处?是帮王司空,还是劝阻王司空?”
  
  诸葛诞问这话的时候,心里已经打起了鼓,他方才答应了和司马家的联姻,到底要不要帮另一个老亲家王凌,他的内心其实很纠结。
  
  只见夏侯玄目光炯炯的看着诸葛诞说道:
  
  “公休,我戴上面具,扮成你麾下的豪侠门客,咱们立即一齐去劝阻王司空!”
  
  诸葛诞本想将司马使者一事说与夏侯玄,但他话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因此又咽了回去。
  
  ————————————————
  
  两人不敢耽搁,立即便按照夏侯玄的主意进司空府见王凌去了。
  
  “亲家公?你怎么这个时辰来我府上,也不早说一声,老夫好安排酒宴款待你啊!”
  
  头发几乎快要全白的王凌比诸葛诞年龄要大许多,算是诸葛诞的父辈,诸葛诞的大女儿作为续弦嫁给王广王公渊后,两人也就成了亲家。
  
  王凌想要图谋大事,心知少不了诸葛诞这个亲家的帮助,因此这段时间显得格外的热情。他看了一眼诸葛诞身旁身材挺拔、头戴铁面的夏侯玄,他知道诸葛诞一向喜爱结交豢养江湖侠客,在江湖上甚有威惠之名,因此并不感到奇怪。
  
  诸葛诞拱手回礼,打算开门见山的说出自己的来意:
  
  “王司空,实不相瞒,诞今日来,是有一件要紧事要与你商量!”
  
  王凌招呼两人坐下后,诸葛诞继续说道:
  
  “王司空可知,您和令甥令狐公治想要图谋的大事,可能已经传到了洛阳司马家的耳中?”
  
  王凌听了这话,脸色陡然间变了,他没想到此事竟已经传到了诸葛诞的耳中。
  
  “既然亲家公已经知道了,那老夫也就不藏着掖着了。老夫现在就只问你一句话,你究竟愿不愿意帮我成此大事?!”
  
  看着王凌灼灼似火的目光,诸葛诞虽然有些心虚,但从他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端倪。
  
  诸葛诞稳了稳心神后,迎着王凌的目光,一字一句的说道:
  
  “倘若司空此举真的对大魏有益,诞当然愿意襄助!”
  
  诸葛诞这句话高明至极,王凌自己心中也明白,自己所谋划的事情无异于分裂出一个国中之国,严格来说不仅不会对大魏有益,反而遗祸无穷。
  
  但此时他又怎能出口承认错处。
  
  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停止了逼问,转而各自沉思了起来。
  
  就在这时,将身份隐藏在铁面之下的夏侯玄开口了:
  
  “王司空,我乃诸葛使君的好友,此次专程从洛阳赶来,洛阳市井之间已有传言,说是令甥令狐使君病重,朝廷打算安排凉州人士黄华接替兖州刺史。黄华其人,阴险狡诈,恐不会甘为司空驱使。司空所谋废立大事,倘无令甥这样的得力臂助,请问王司空可有必胜把握?”
  
  王凌没想到眼前一个无名的江湖人士竟三言两语说的自己有些语塞,自己这些时日醉心于研究星象痴迷命数,耳中听到的都是马屁,自以为必能成功,但倘若兖州大军被他人接掌,自己孤掌难鸣,真的可以确保成功吗?
  
  这毕竟是一不小心就身死族灭的大事,在这一刻,王凌甚至产生了一丝自我怀疑,他在想,自己年轻时候的那股子细心劲儿去哪里了?
  
  不得不承认,有些人是越活越精明,而有些人一把年纪却活到了狗身上。自己难道真的昏聩了,被心中的欲望所蒙蔽了吗?
  
  王凌不敢再想下去,或许是自己太爱面子,直至此刻他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真的错了,他依旧展现出一副心安理得、志在必得、高高在上的模样,然后自欺欺人的反问道:
  
  “豫州刺史安邑侯毌丘镇南,与明皇帝情同兄弟,用兵威猛如神,我为曹家画策谋事,他怎么可能不助我?还有征西将军郭淮郭伯济,是我的女婿,只要我起事,他岂能坐视不理?”
  
  夏侯玄此刻并不打算给王凌留面子,他义正言辞的反驳王凌道:
  
  “陛下登基多年,宽仁爱民,好学有礼,无大过失,朝中人心尚在,即便王司空此策成功,也必定让我大魏分裂两半,届时吴蜀乘机来犯,中原混战,大魏就有救了吗,且王司空和司马太傅都已年迈,能确保毕生之年重新统一河山,拯救危局吗,王司空扪心自问,你的谋划,真的是为了大魏着想吗?!”
  
  夏侯玄此言一出,王凌彻底沉默了。
  
  原来有的人年迈后是真的会变得糊涂。
  
  事已至此,自己究竟应该如何做才对?
  
  一向断事果决的王凌此刻好像丧失了判断力一般,陷入了一种让人发狂的彷徨无措之中。
  
  自己的广儿的加急信件,他昨日也收到了,可自己就是不甘心。
  
  他司马家世世代代没几个三公,只是个二流世家出身,如今都可以在朝堂上布雨行云,呼雷唤风,自己可是汉大司徒王允的亲侄儿,自己这些年同样也是战功赫赫,凭什么他司马懿就可以掌握这一切,自己却不可以?
  
  人一旦被执念所控制,有时候也许真的会坠入魔障。
  
  王凌内心挣扎了半晌后,终于稍微清醒了一点,他此刻痴痴地望着那威严豹形铁面后面隐藏着的炯炯然若长庚星的眼睛,求救般不自觉的呢喃道:
  
  “事到如今,老夫还有退路吗......”
  
  夏侯玄见王凌似乎有所感悟,急忙趁热打铁的劝说道:
  
  “王司空,虽然如今消息可能已经走漏,但司马懿手中不一定握有您秘密谋划的证据。只要司空从此刻开始本分的守境安民,派人追查阻止淮南流传的‘白马传说’和‘朱虎乘马’的童谣,说不定还会有一线生机。倘若您执迷不悟继续起兵,只怕会白白的让大魏陷入割据混乱之势!”
  
  王凌听了这话后,没有再出一句言语。夏侯玄和诸葛诞直到离开都督府,也不清楚王凌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此刻,夏侯玄的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猜测,那就是以擅长奇袭出名的司马懿,此时此刻会不会已经悄悄举兵,开始朝着淮南进发了?!
  
  自己劝阻王凌继续起兵,真的能挽救的了他吗?!
  
  没来由的,夏侯玄的脑中忽然浮现出了东市上那被曹家宗族鲜血染红的阳渠水,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已经生起了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返回洛阳,立即让苏慕和子衿着手开始准备自己的计划!
  
  离别之际,夏侯玄特意嘱咐诸葛诞道:
  
  “公休大哥,玄这就要返回洛阳了,你多多保重,公休大哥切记,王彦云已然危险,你是他的亲家,必要时候不必做无谓的牺牲,京城的事,我自有办法解决!”
  
  诸葛诞听了夏侯玄这句真情流露的嘱托后,心中不禁长叹了一口气,他再一次鼓足了勇气,打算亲口将昨日司马使者与自己达成的交易告诉夏侯玄:
  
  “泰初......,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其实昨日,我已同意了,和司马懿联姻一事......”
  
  听诸葛诞扭扭捏捏的说完这句话后,夏侯玄的心中好似挨了一记重锤一般,心口传来了一阵无法抵挡的闷痛。年少时一齐许下的捍卫大魏的誓言,难道真的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傻傻的坚守吗?
  
  难道所有人都真的不在乎这天下究竟姓什么,叫什么,只在乎自己能够好好的活下去吗......
  
  没来由的,夏侯玄想起了年少时与惠姑在青州初遇的场景。
  
  那时的自己,身陷猎坑,全靠惠姑给自己挖的薇菜这才没有陷入绝境。
  
  自己还给她讲了殷商遗民伯夷叔齐的故事。
  
  彼时的自己少年心性,并不完全明白伯夷叔齐为什么执意饿死也不食周粟。一眨眼的功夫,没想到自己竟变成了和伯夷叔齐一样的人物。
  
  此时此刻,他不禁在心中发出了一个深深的疑问:司马家,真的能篡夺的了大魏吗;司马家,真的会比大魏做的更好吗......
  
  夏侯玄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再和诸葛诞说一句话,他目光冷淡,朝着诸葛诞草草一揖,拨转‘白玉虎’的马头便朝着北边洛阳的方向疾驰而去了。
  
  此刻他们俩不知道的是,此一别,竟会是他们二人的最后一面......
  
  ————————————————
  
  开春后的丙午日,新上任的兖州刺史黄华往京城传来了一条不知真假、震撼人心的消息:
  
  扬州都督、新任太尉、南乡侯王凌王彦云,竟打算阴谋据守寿春,发兵北上攻打许昌,逼迫天子,并拥立武皇帝曹操之子楚王曹彪为新君!
  
  整个京城为此而恐慌不已,就连皇帝曹芳都将信将疑。
  
  当这个消息传到王凌本人的耳中时,他是震惊的。
  
  自己自从将谋划告知洛阳的长子王广后,经诸葛诞和那江湖豪侠的劝说后,再无任何动作。
  
  他本以为这件事情可以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过去。但吴国一次小规模的军事行动,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
  
  前段时间他发现吴国大军开始修整起了涂水入江口,因此下令扬州诸军戒严,而后还向朝廷上表,请求增兵防守。没想到如今这么快就从黄华的口中传出了自己和侄儿尚未来得及实施的密谋!
  
  而早已准备好对策的太傅司马懿,则先手封锁通往淮南的各路消息,亲自率领中军数万,自颖水乘船南下,前后不到九日,便赶到了扬州首县寿春城下!
  
  要知道,当年号称有“乐毅之量”、善于用兵的孟达,正是被司马懿宛若雷霆的进军速度打了个措手不及。
  
  如今,毫无防备、没有提前部署大军封锁关卡的王凌突然在扬州境内见到了司马懿的大部队,自然也是不知所措。
  
  此时此刻,失去了先机的他不敢再真的拥兵举事。
  
  “这可如何是好啊!这可如何是好啊!”
  
  一向以善用兵著称的王凌此刻也被神兵天降的司马懿吓的慌了神。
  
  侍立一旁的太尉掾王彧,乃是王凌的族子,一向为王凌所亲近信任,他见王凌失了主意,长叹了口气,然后劝说道:
  
  “太尉,为今之计,不若快快投降,看能不能有一线生机!”
  
  王凌听了族侄的话后,两行浊泪不受控制的划过了他那沟壑纵横的面颊。
  
  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尽是悔恨和羞惭。
  
  他只希望司马懿能够放过自己的宗族,这就够了。
  
  “也罢,也罢,王彧,你这就带着老夫的印绶、节钺,先去丘头给太傅请罪,老夫随后便自绑来丘头谢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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